星期一, 3月 28, 2005

Fleshwriter vs. Ghostwriter

幫人家代筆寫書、寫專欄的寫手稱為「ghostwriter」,找人家代筆寫書、寫專欄的作家或名人稱為「fleshwriter」。前者不可掛名、不可宣揚,如同影子或鬼魂;後者以金錢交換他人文字,還能沽名釣譽,因此被前者謔稱為是「有血有肉」、能夠露臉的作家。

我個人相當不屑「找槍手代筆」這種造假的事。早期藝人出書,至少還會坦言自己只是「口述」,讓文字工作者掛個「撰寫」比爾蓋茲或「編輯」的名目,現在,他們大多直接掛名作者。其實,若非陳昇、羅大佑、陳珊妮之類你估計他肚子裡確實有點墨水的創作型歌手,或是伊能靜那種一直創作不輟的藝人,誰會相信他們是書籍的真正「作者」?

藝人找人捉刀寫書也就罷了,我雖然不認同,但這種公然撒謊的操作模式,早已是見怪不怪,若是真有藝人「親自」執筆寫自己的書,我反而還會感到訝異!不過,若是以理財專家、政論專家、法律專家、養生專家…等知識份子形象(此話沒有貶低演藝人員的意思)活躍於媒體界的名人,出的書也是由幕後的「影子作家」所寫,這點我就非常非常不能接受了,可惜,這種現象在台灣出版界確確實實存在。

我曾經讀過亞特克萊納(Art Kleiner)多年前發表於「Wired」雜誌上的一篇告白文章「Confessions of a Ghostwriter」。他坦言自己從一九八九年開始當起「影子作者」,而且完全是為了優渥的酬勞而寫。他先是採訪這些知名的「fleshwriters」,擬定初稿,再輔助他們直到修訂版完成。一開始,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為了錢而幹起走私勾當的老實卡車司機一樣墮落,但是「不必替自己的點子負責」這回事,卻深深地吸引著他。他可以揣摩「名人客戶」的心態和語氣,代替他們捏照出一大堆東西,其中最為人所熟知的,就是一九九四年他為管理趨勢大師彼得聖吉(Peter Senge)所代筆的暢銷書《第五項修鍊》(The Fifth Discipline),他自己也認為這是他整理近七十位寫手的文字後,彙整出的一本不可多得的傑作。

儘管如此為人作嫁大有賺頭,但克萊納也因為缺少自己的發聲管道而感覺受挫,於是,他只能在網路論壇中發洩表達的欲望。可是克萊納也透露,九○年代起名人出書找人捉刀的市場快速成長,就連他一向認為最清廉的某位作家朋友,也差點為了錢而替比爾蓋茲撰寫《擁抱未來》(The Road Ahead),可惜這份工作後來被別人搶走了。

克萊納還爆料說,「垃圾債券大王」邁克米爾肯(Michael Milken)、管理學大師湯姆彼得斯(Tom Peters)、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凱瑞、另一位管理學大師史蒂芬柯維(Stephen Covey)、著名藝人比爾寇斯比(Bill Cosby)、知名檢察官瑪莎克拉克(Marcia Clark)、房地產大亨唐納川普(Donald Trump)…等人,全都雇人為自己寫書或撰寫專欄。克萊納還引用了網路趨勢觀察家Esther Dyson的論點,他說網路造成媒體資訊爆炸,為了贏得觀眾的注意力大家無所不用其極。觀眾在無所適從之下會轉向「品牌名稱」,例如瑪莎史都華(Martha Stewart)、安迪葛洛夫(Andy Grove)…等,而這些忙得要死的名人,多半會找槍手製造出書籍、錄影帶、網頁、電子報和互動媒體,因此,這種情形只會越來越普遍。

克萊納的這篇文章已經是將近七年前的舊文了,他在文章一開頭便稱自己是個「身敗名裂的罪人」,顯然對自己曾經為了錢替人代筆感到羞愧,不過,人家現在好歹也是個知名作家啦。那麼台灣出版界的幕後槍手呢?我在「編輯公園」這個討論區上,看到了這麼一則「徵求兼差寫手」的留言:

各位安安,幫朋友徵求兼差寫手,不限數量,要求如下:1. 提供你幾篇文章主題作為參考,寫出一篇風格類似的文章(工作類似戴晨志和愛情類似吳若權),不得剪貼抄襲,每一篇文章約1500字,不得掛名,不得以文章出版。2. 費用,兩個字一塊錢(價可談,錄取修改後的價格)。…5. 要簽收買斷合約,以後文章用途與作者無關,但不會危害作者。如有興趣請來信。

這稿費還真是低得離譜,較之美國的槍手行情,台灣的代筆者是所為何來啊?話說回來,花預算買書製造假排行,還大辣辣地在流量眾多的討論區中留言找槍手,台灣的出版界也是有夠沉淪的。容我套句星爺的台詞,「拜託,給點職業精神好不好啊!?」好歹也是文化事業嘛!怎麼可能一點良知都沒有呢?以上,是因為聽了某出版社老闆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而寫的,那句令我噴飯的話是:「唉,我們家的暢銷作者,怎麼沒有一個會寫書啊?」

相關聯結

名人出書的浪費
誰在為名人捉刀

星期五, 3月 25, 2005

2000 年的紐約奇遇

既然寫了與一青窈之間短暫的交集,我想順道提提自己在99年辭去那份工作後,前往紐約小住時的幾樁奇遇。其一是關於Moby,其二則是與「Luna Sea」的吉他手Sugizo有關。

遇見Moby時,我剛逛完Bleecker Street上的唱片行,正打算覓食,遠遠瞧見對街似乎有組人馬在拍戲,而主角是個戴著星形眼鏡的光頭仔。猛一瞧,哇靠!這豈不是鼎鼎大名Moby的Moby老兄嗎?我先是站在原地靜觀其變,等到中場休息,Moby坐在消防栓上小憩時,我便一個箭步衝到對街厚顏地和他攀談。笑話,他可是Moby啊,再歐巴桑的粉絲行為我都做得出來。

「誰問你是Moby嗎?我是來自台灣的樂迷。」Moby對於我的打擾,不改素食主義者的溫和本色,很友善地回應我:「喔,妳好啊。沒想到我在台灣也有歌迷。」說著便露出孩子般的微笑。我告訴他我剛從某音樂電視頻道離開(嗯,我在某跨國音樂電視頻道擔任客席VJ長達數月。會接下如此拋頭露臉的兼職工作實非我所願,我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能夠三不五時藉機提到自家公司出版的東洋音樂專輯罷了,也算是用心良苦的置入性行銷:P),Moby聽了很興奮地問到:「是Channel [V]嗎?」呃,原來在他老人家心目中,[V]是第一個躍入他腦海的亞洲音樂頻道。我當場很尷尬地笑了笑說,「呃,是另一家。」

話題聊到他當下的拍攝工作。原來他們一組人正在替「Why Does My Heart Feel So Bad」拍MV,而誇張的星形眼鏡正是MV中的特殊造形。我央求他替我簽名,但手邊竟連一張紙也沒有,於是只好從皮夾裡抽出唱片行的收據,讓他簽在背面空白處。Moby拿了筆,一筆一筆地畫出一個可愛的漫畫人形並簽上了大名。直到這張單曲上市,我才曉得原來那可愛的小人,正是出現在單曲封面和MV中的漫畫版Moby分身。在Moby休息時間結束返回工作崗位之前,我捧著那張被加持過的收據興奮地向他告辭,並表示非常希望他有空能來台灣開演唱會,只可惜,他至今始終沒能造訪寶島。不過,我後來在Fuji Rock Festival的舞台上,看到了他完整的現場演出。

第二樁奇遇發生在名為「Tramp」的live house裡,當時我為了「The Flaming Lips」、Cornelius與「IQU」的聯合巡迴演唱會,硬是買票擠進了人聲鼎沸的現場。放眼望去,除了我和我媽之外,幾乎沒有其他東方面孔。我一直杵在舞台前方,我媽則在後頭「忍受噪音」。在等待Cornelius上場時,我的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東方美女。她的臉蛋真的很美,長長的頭髮還閃閃動人,眼睛大得不像真人。她環視一周發現大概只有我這個亞洲女生,於是便主動向我攀談。

「妳是哪兒來的?」大眼美女以帶著濃重日語腔調的英文問我,我馬上確定她是個日本觀光客了。「我從台灣來的,我專程來看Cornelius。」我回答她。是啊,我是專程來看我當時的偶像Cornelius的。雖然同年稍早,我曾經跟著老闆夫婦和從頭到尾表情嚴肅的他在東京開過一次會,但他的現場演出我卻不曾看過,既然在紐約碰巧遇上了,自然要來朝聖一下。

大眼美女聽見我是專程來看她日本同胞表演的,頓時感到分外親切,馬上嘰哩咕嚕問了我一堆話。她說,「所以妳也聽日本音樂囉!」,我說「當然,我之前待在專門代理日本品牌的唱片公司。」她開心地說,「那妳知道Luna Sea嗎?」我笑說,「一定的啊。他們在台灣非常紅呢,事實上,他們今年才來過台灣,開了很盛大的演唱會。」忽然間,我回想起演唱會期間應當時主辦單位之邀,和老闆夫婦一行人帶著Luna Sea貝斯手J去「OD」鬼混把妹的事情,不過J當時可是有女友的,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的「TRF」女主唱Yuki!「那妳知道Sugizo嗎?」大眼美女的問題讓我回了神,我說「就那個愛穿蘇格蘭裙Alexandra的吉他手嘛!」美女哈哈大笑,接著說出了嚇壞我的話,「我是Sugizo的老婆。」

「Sugizo果然是搖滾巨星啊!才有辦法討到這麼美的老婆。」我真的是太驚訝了。但美女對我的稱讚顯然有些害羞,直嚷著說,「唉唷!我小孩都生了啦!」就這樣,我和一個大美人兒站在一起看完了Cornelius狂暴的演出。半小時之後,美女捧完了她「老友」Cornelius的場,已經準備離開。臨走前,她遞給我一張名片,是她自己親手作的。眩目的3D銀亮厚紙板被裁成名片大小,上頭用印書針訂了張影印的美女玉照,背後還寫著她的名字「Alexandra」、電話、fax和一個樂團名稱「Stereo Phonic Theatre」。仔細一看,才知道原來美女也自組了龐克樂團,那張名片是她以團員身份介紹自己時使用的。五年半了,這張名片我一直保存著,它記錄了一段奇特的經驗。儘管後來Sugizo和Alexandra離了婚,但我始終覺得不管是外型還是背景,她還是比Vivian或其他緋聞女友更像個搖滾巨星的女人。哈!

延伸聆聽:Moby / Why Does My Heart Feel So Bad

星期四, 3月 24, 2005

關於一青窈的一點回憶

看完電影「珈琲時光」,讓我想起自己曾經認識的一青窈(Hitoto Yo)。

很多年前,我任職於一家以發行東洋非主流音樂為主的唱片公司,當時每個月都要陪老闆夫婦去一趟東京,做些收集藝人資料、簽定發行合約或是與業界人士洽談之類的例行工作一青窈。由於常跑東京,再加上老闆簽約時總是大手筆的直接捧上現鈔,因此公司在台灣的規模雖然不大,但在日本唱片圈裡卻是小有名氣,甚至連權威的Oricon公信榜雜誌也曾專文報導。我想,或許這就是一青窈主動找上門的原因。

記憶中,初見一青窈,是因為她按了公司的門鈴,當時我們完全不曉得她的來歷。她操著足以令人理解但不甚流利的中文,介紹了自己的中日混血身份,並且表明自己是個創作歌手、擅長寫詩,而且很希望能在台灣發片。她當時大概盤算著假使能在台灣成名,將來就有機會紅回日本吧!總之,看似文靜的她,隻身一人回到了早已成為異地的故鄉,尋找能夠簽下她的伯樂。我對她的勇敢和果決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我們依一青窈的要求,稱她為「Yo」(窈)。為了瞭解她的聲音,隔晚我奉老闆娘之命,帶她去預先租好的錄音室試唱。她選唱了許多歌曲,我至今仍記得的只有她試唱的第一首歌-「Dreams Come True」(美夢成真)的「Love Love Love」。Yo的音質很乾淨,唱起歌來沒有多餘的花腔,就像她白淨的外表一樣,給人一種恬靜舒服的感覺,只是這首歌音域偏高,因此還沒開嗓的她在高音部份有些吃力,而老闆似乎在心目中給她扣了些分數。

接下來的幾天,Yo天天來公司報到,而且和一位年齡相仿的女企劃聊得很投契。由於公司出版的CD是交由另一家較大型的本土唱片公司發行,於是我們也帶了Yo去拜訪該公司的副總,並當場在該公司內的錄音室裡錄了試聽帶。不知怎的,老闆和那位副總似乎都對Yo沒有太多的興趣,最後整件事情幾乎是不了了之。此後,Yo沒再進過公司,但據說她和女企劃曾在周末相約逛街,老闆得知此事後還訓了女企劃一頓。隔月,我和老闆夫婦去東京出差,在一頓居酒屋飯局上,Yo竟然又出現了,我不曉得他們是否事先約好,亦或在東京才聯絡上,但那已經是我最後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她。

三、四年過去,再聽到一青窈的名字,她已以首張專輯「月天心」奪下一堆日本唱片大獎,成了才華出眾的「新生代歌姬」,去年她一推出即登上公信榜季軍的新專輯「一青想」、強力播送的一番榨啤酒廣告,與擔綱主演的侯導電影「珈琲時光」,更讓跨足多個領域的她,事業成績更上一層樓。看到現在的一青窈,不曉得當年的老闆和那位副總,是不是曾經後悔看走了眼呢?

延伸聆聽:一青窈 / もらい泣き